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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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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鬧秦家

此時秦涉川才從內室緩緩走了出來,這一夜過去,他一下仿佛又滄老了許多,被冰針威懾的大爺和三爺,直挺挺的站在門口,看到秦老家主出來,喚了一聲“阿爹……”便瞪著眼珠,一動也不敢動。

秦老爺子冷哼了一聲,走出大門,帶著月溪玉進了內室。

月溪玉剛要行禮,便被秦老爺子攔住,拉著他的手,輕輕嘆了一聲,“家門不幸,家門不幸。”說完,他便從腰間抽出了那把銀月匕首,送至月溪玉手中。

“孩子,這匕首你還是拿走吧,交給冬至,就當是外祖父留給他的念想,若是有空,能來看外祖父一眼,外祖父就是死也甘心了。

至於隨風的死因,告訴他切不可亂來,死者已矣,還是顧著活著的人為好。”

月溪玉聽秦涉川這一席話,也知攔住他們並非出自老爺子本心,便寬慰道:

“外祖父一世英明,外孫自當謹記。外孫此次前來,還有一事想問,就是關於我阿娘的。我知外祖父膝下只有她一女,那外祖父可知冬至出生時,家裏是否還有別的孩子出生?”

“何來此問?”老爺子渾濁的雙眼,因他的問話更顯混沌,這家裏的孩子們,一個個這般光景,他又如何不難過。

“昨日在棗樹坳遇到了楚阿婆,他說了一些關於飛揚的事,只因她說的事太過久遠,所以想跟外祖父求證一下。”

老人沈默片刻,幽幽道,“說起你阿娘,倒真有個雙生姐妹,只是她姓侯不姓秦。你阿娘本是侯太傅的女兒,而侯太傅便是當今皇帝當太子時的太傅,他的夫人,正是老夫的小妹。

老夫娶妻幾載一直無所出,而妹子那時產下一對女兒,便過繼給了我一個,我給他取名歸人,歸人在秦家長大,與侯府沒什麽往來。

而另一個取名候明兒,後來嫁給了太子,也就是當今皇上,只是明兒嫁給他不久,卻死在了太子府,侯太傅傷心欲絕,便也辭了官。

這些事,連你阿爹也不知曉,後來歸人是否與明兒相認,我也並不清楚,都說雙生姐妹之間會有感應,也許她們彼此都是知曉的吧。

這一說,都四十幾載,我也當真是老了,不中用了。”老人說罷不禁又嘆了口氣,眼圈微紅。

月溪玉見他傷感,畢竟秦隨風剛逝,而阿娘早在十幾年前就去逝了,這都是他的兒女,他又怎能不傷心。

也正如大爺和三爺所說,他和冬至留在這兒,只會給秦家帶來禍端,他現在證實了自己的想法,得到了答案,便也不想再在秦家呆下去。

他輕聲安慰道:“外祖父不必唉聲嘆氣,飛羽這就跟飛揚離開了,以後會再來看望外祖父的。只希望秦家以後能平平安安,我跟冬至也就安心了。”

他說完,跪在地上畢恭畢敬地磕了一個頭,拿起銀月匕首便離開了內室。

冬至拿到那銀月匕首,騎了馬回頭張望,看到秦老家主站在門旁朝著他們走的方向揮手。

頓時便雙目模糊,這一別,天高地闊,也不知何時才會再相見了。

在秦家的月餘,月溪玉終於意識到,他再也不可能跟從前一樣,置身事外了。

秦隨風的死,宇家軍朱富貴的死,都開始讓他懷疑一些事,與當年的展府一案有關,而冬至的出現正拉開了那件事的一個序幕,如今他只能一直向前,不能再退縮。

冬至也未料到記憶恢覆之後,來到西嶺便碰到這麽多事,秦隨風的死給了他太大的打擊,而楚阿婆的那番話,更是讓他懷疑自己的身世,他究竟是不是那個展府的二公子?如今看來,他的身世,展府的冤案,都有著解不開的聯系。

二人就這樣各懷心事地上路了,一路向東奔馳,已是「沾衣欲濕杏花雨,吹面不寒楊柳風」的三月,越往東,春意便越是濃郁,漸漸從黃土荒地,變成綠意盎然,但他們卻無心欣賞,只想快些趕回清風築。

這日二人已近京都西郊,天色忽暗,一陣春雨襲來,淅淅瀝瀝地下著,雖是天氣暖了,但雨水打在身上還是冰冷的,他們走了一陣,看到路邊的一處涼子,便停下來,拴了馬,在亭中躲雨。

亭子灰撲撲的陳舊木質尖頂,早就被雨水侵蝕地露出本來的木色,擡眼遠望,都是灰蒙蒙的一片,只有從亭子的幾個角垂落的雨滴,嘩啦啦響著,沒有要停的意思。

二人坐在亭中看著外邊的天色,這雨估計一時半會也停不了,只能在這亭子裏暫時休整,冬至突然叫了一聲,“大哥,你看那是不是雪鶻?”然後他擡手指向東方。

月溪玉一擡頭,看到空中一道白色的影子倏忽而過,他仔細一瞧,果真是雪鶻。

自己離開清風築這些日子,它也沒來找過他,估計是一直在清風築呆這,這下著大雨會飛去哪裏?難道是師傅?

月溪玉沒來得及細想,腳尖點地,一個起落間便朝著雪鶻的方向去了,冬至也隨即閃身躍進雨裏,緊跟著月溪玉而去。

因為雨的緣故,雪鶻飛得並不高,只是貼著樹梢飛著,二人緊隨其後,直到看著它飛進了那二個石獅子鎮守的皇陵,月溪玉冬至才停下了身形,對望了一眼,皇陵?那不是呂疏的地盤嗎?為什麽雪鶻會飛來這裏?

二人不敢從正門進入怕被守衛發現,他們沿著外邊的紅色磚墻朝皇陵後邊的山林走了一陣,繞到皇陵的後山,才悄悄一縱身,上了磚墻。

擡眼一瞧,這皇陵大得驚人,裏面好幾十間正殿偏殿,森森然如一座皇宮,這雪鶻會飛去了哪裏?

月溪玉站在墻頭,四周查看了一遍,見這裏殿堂眾多,卻沒什麽守衛,他蹲下身子趴在磚墻上把手放在嘴邊,輕輕吹了一聲,那哨聲如一聲清脆的鳥鳴,瞬時傳遍了皇陵。

剛飛進一間大殿的雪鶻,聽到這一聲哨響,頓時翅膀一偏,又轉身飛出了大殿。

公子已經許久未曾召喚過它,如今它乍一聽到哨聲,很是激動,它呼地一下又從大殿裏飛了出來。

月溪玉和冬至同時看到一個雪白的影子從一間偏殿的窗欞飛出來,二人迅速跳下磚墻,腳尖點地,朝著那間大殿奔了過去。

雪鶻看到他們二人鉆進了大殿,又覆從窗欞飛了進來,飛進大殿之後,便停在大殿之中的一間牢籠上面。

那牢籠方方正正,四周用手腕粗細的黑色玄鐵圍著,牢籠的門上也有同樣的一把黑玄鐵大鎖,一間大殿四周空空蕩蕩,就這中間豎立著這麽一個牢籠。

牢籠裏關著一個人,二手高高拴在橫木上,露出十根如同柴草般的細瘦手指,有鐵鏈自他的琵琶骨穿出,繞到他身後的木柱上鎖了。

那人低著頭,頭發長長的垂下來,身上的衣衫黑乎乎一片,看不出原本的顏色,絲絲縷縷地掛在身上,似乎已經昏死過去。

雪鶻停在牢籠上,見月溪玉和冬至進來,用彎彎的鐵鉤般的嘴啄了幾下牢籠頂上的玄鐵。

雪鶻是極擅長沿著氣味尋找主人蹤跡的,它停在這牢籠之上,那牢裏的人還能是誰?

牢籠裏的人被長發遮了臉,又低垂著頭,看不清面目,但月溪玉已經猜到了是誰。

他突然間明白師傅為何近二年消失的無影無蹤,而這近二年裏,他收到師傅讓雪鶻傳來的消息。

如今看來並不是師傅的本意,而是有另外的人,那另外的人,還能有誰?

月溪玉一下跪在牢籠外,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師傅,那牢籠裏的人聽到聲音,略略吃力地擡起頭,目光呆滯地望了月溪玉一眼。

那深陷的眼窩,那已經瘦到變形的眉眼,顴骨,哪還是那個瀟灑不羈的月無痕。

月溪玉被師傅的樣子嚇到,已經顧不得其他,左手瞬間凝出一柄劍,朝著牢門的大鎖便削了過去,冰劍與大鎖哐當一聲碰到一起,濺起了無數火花,而大鎖竟然紋絲未動。

這時那牢裏的人卻突然開了口,他嗓子幹啞,說話的聲音猶如砂礫刮過山石,“玉兒,不可。你快些離開,你不是他的對手。”

“不行,師傅,我要救你出來……”

牢裏的人只說了這一句,卻似乎用光了所有力氣,頭又垂了下去,不再吭聲。

月溪玉說著,左手裏的劍並未停下,他惶惶引用內力,又連續在那鎖上砍了數劍,可無論他怎麽劈,怎麽砍,那鎖始終沒有動靜。

冬至見月溪玉瘋狂地一直在砍牢籠,他也不敢阻攔,只是警惕地註意著四周的情況。

牢裏的人沈默了一陣,似是又積攢了一些力氣,又開口說道:“玉兒,不用管我,快些離開,快走……”

他話音未落,大殿的深處便傳來一陣掌聲,一個頭戴白色面具,身穿黑袍的人自大殿的黑暗處走了出來,他一邊走,一邊拍著手,哈哈笑道,“好一副師徒重逢的畫面,真是令人感動啊。可惜了,可惜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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